▲老版《紅樓夢》作者署名為曹雪芹 高鶚

▲珍藏版《紅樓夢》已改為曹雪芹 無名氏著

張慶善 ▲

今年年初，人民文學(xué)出版社推出了《紅樓夢》（珍藏版），扉頁上作者署名變成了“（前八十回）曹雪芹著，（后四十回）無名氏續(xù)，程偉元、高鶚整理”。1982年《紅樓夢》新校本出版時，署名為“曹雪芹、高鶚著”。如今發(fā)生明顯的變化，一時間引發(fā)社會廣泛關(guān)注。

7月10日，中國紅樓夢學(xué)會會長張慶善在《光明日報》撰文，回答了“《紅樓夢》后四十回作者為什么不是高鶚、到底是誰”等問題。

曹雪芹基本寫完但沒改完《紅樓夢》

作家張愛玲曾說人生三恨：一恨鰣魚多刺，二恨海棠無香，三恨《紅樓夢》未完。而張慶善認為，其實，《紅樓夢》是基本寫完了的。準確地說，是沒有最后修改完，而且八十回以后的稿子又丟掉了，因而留下了后四十回續(xù)書的問題。

他解釋，之所以說曹雪芹創(chuàng)作完了《紅樓夢》，但沒有最后改定，一是從創(chuàng)作的規(guī)律來看，曹雪芹創(chuàng)作《紅樓夢》是披閱十載，增刪五次，纂成目錄，分出章回，歷時十年之久，他不可能只寫前八十回，而不再往下寫了，翻來覆去只修改前八十回。這不符合創(chuàng)作規(guī)律。二是現(xiàn)有的大量脂硯齋批語，已經(jīng)透露出八十回以后的情節(jié)，曹雪芹的親友脂硯齋、畸笏叟（疑為曹雪芹的父親或者叔叔）都已經(jīng)看到了這些稿子——比如庚辰本第四十二回回前批：“釵、玉名雖二個，人卻一身，此幻筆也。今書至三十八回時，已過三分之一有余，故寫是回，使二人合而為一。請看黛玉逝后寶釵之文字，便知余言不謬。”

黛玉逝世，顯然已是后40回的內(nèi)容；38回為過三分之一有余，可推斷書至少寫了100回以上。此外，張慶善還透露，后40回還有具體的回目。這些都能說明曹雪芹確實基本完成了《紅樓夢》全部寫作。

曹版后40回在傳閱時丟失了

曹雪芹《紅樓夢》原稿八十回后為什么沒有傳下來？

多數(shù)專家認為，原因是《紅樓夢》最初在朋友的小圈子里傳抄批閱的時候，被借閱者弄丟了。“畸笏叟”在脂硯齋版第二十回中批注說，“襲人正文標目曰《花襲人有始有終》，余只見有一次謄清時，與《獄神廟慰寶玉》等五、六稿被借閱者迷失。嘆嘆！”

《獄神廟慰寶玉》指的是賈府被抄家、賈寶玉被關(guān)進獄神廟等情節(jié)，在110回之后。這也再度表明，曹雪芹基本寫完了《紅樓夢》。

高鶚只是整理者而非作者

張慶善在文中說，在曹雪芹逝世以后的二三十年里，《紅樓夢》都是以八十回本在社會上流傳的。

那《紅樓夢》后四十回是從哪里來的？程偉元在程甲本“序”中講得非常清楚——非常喜歡《紅樓夢》的他惜未見全本，便“竭力搜羅，自藏書家甚至故紙堆中無不留心，數(shù)年以來，僅積有廿余卷。一日偶于鼓擔上得十余卷，遂重價購之……《紅樓夢》全書始至成矣”。

對此，高鶚也有明確的文字記載：“予聞《紅樓夢》膾炙人口者，幾廿余年，然無全璧，無定本……今年春，友人程子小泉過予，以其所購全書見示。”

此時，高鶚剛剛參加完乾隆五十五年的會試，未中而落第，正好有空。為了滿足大家的閱讀需求，程偉元便請他幫助修訂整理。本來就很喜歡《紅樓夢》的高鶚欣然答應(yīng)。至于具體的整理工作，張慶善介紹就是“細加厘剔，截長補短”。

胡適“高鶚續(xù)書說”所據(jù)只為孤證

是誰說高鶚續(xù)書的呢？張慶善介紹，胡適是第一個比較系統(tǒng)地論證了“高鶚續(xù)書說”的人，這個觀點也成為新紅學(xué)的基石之一。1921年胡適在《紅樓夢考證》中，提出了“《紅樓夢》前八十回的作者是曹雪芹，后四十回則是高鶚的續(xù)作”的觀點。胡適的論據(jù)，是引用了俞樾《小浮梅閑話》中的一條材料。俞樾說：“《船山詩草》有《贈高蘭墅同年》一首云：‘艷情人自說紅樓。’注云：‘《紅樓夢》八十回后，俱蘭墅所補’。”高鶚，別號蘭墅；船山即詩人張問陶，是高鶚的同年。由此胡適認為，張問陶的詩及注是高鶚續(xù)書的“最明白的證據(jù)”。這也是歷來認定高鶚是《紅樓夢》后四十回續(xù)作者的最主要的根據(jù)。

對此，張慶善認為：其一，從文獻考據(jù)的角度看，張問陶的材料不是第一手文獻資料，如果沒有互證的文獻資料，這種孤證很難作為論證后四十回續(xù)書作者的鐵證；其二，張問陶并沒有說高鶚續(xù)寫了后四十回，只是說“補”，“補”不等于“續(xù)”。

其中的主要原因，張慶善介紹，一是在程偉元、高鶚刊刻程甲本以前，就有《紅樓夢》一百二十回抄本存在——周春《閱讀〈紅樓夢〉隨筆》中記載：“乾隆庚戌秋，楊畹耕語余云：‘雁隅以重價購抄本兩部，一為《石頭記》，八十回；一為《紅樓夢》，一百廿回，微有異同，愛不釋手。’”張慶善解釋，乾隆庚戌即乾隆五十五年，而程甲本是乾隆五十六年辛亥才問世的。這就是說，在程甲本問世之前，已經(jīng)有了《紅樓夢》一百二十回的抄本。

其次，高鶚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續(xù)寫后四十回。高鶚生于乾隆二十三年，卒于嘉慶二十年，享年57歲。他于乾隆五十三年中舉，中舉后就積極準備會試。乾隆五十五年三月參加會試落第，第二年即1791年春，應(yīng)友人程偉元之邀，參與整理修訂《紅樓夢》。

張慶善強調(diào)，除了張問陶那條“《紅樓夢》八十回以后，俱蘭墅所補”資料外，再沒有找到任何一條能證明高鶚續(xù)書的文獻資料。所以，有理由認為，高鶚不是后四十回的作者，只是一個整理者。

與此同時，張慶善也強調(diào)：說后四十回不是曹雪芹的原作，不等于全盤否定后四十回，不能說后四十回一無是處；否定高鶚是后四十回的作者，也并不是就能證明后四十回就是曹雪芹所寫，要想弄清續(xù)寫后四十回的“無名氏”是誰，還需更多的文獻資料。文/綜合《光明日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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